冷西皮断头台

【锐宏】打直球的错误方式(四)

前文:(一)  (二)  (三)  

首先先说一声抱歉。先前因为种种原因虽然后文已经写了但是一直没能发出来,之后因为时隔太久就打算放弃了,只是自己写着自娱自乐了。

但是在此期间断续的收到很多小仙女的催文,有点震惊还很羞愧大家居然还等着。昨天在和@早上吃小笼包的384个包子 的聊天里收到了鼓励,所以最后还是决定接着发出来,在这里表示非常感谢【鞠躬   

之前还有小天使来催文,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都缩着脑袋当鹌鹑没好意思回复,在这里也向大家道歉【鞠躬

在这段时间内因为没打算再发出来,所以就非常自娱自乐的把这篇文续写的非常长,以至于本来(四)就能结束的,现在可能要到(七)。但是新的问题也就出现了,因为加入了很多新的剧情所以修改了一部分的原设定,可能有些地方就与前文设定有些出入了,很担心大家可能不太能接受。。

本篇因为是最早之前写的,所以大概文风还能保持统一,稍微做了一些节奏上的修改,因为这篇是有很长的部分是两人分开,兼顾描写两方所以比较长,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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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宏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站满了拿着盾牌等待活捉他的敌人。 

敌人并不下死手,子弹总是擦着他的发尖。

他举枪向前方攻击,可惜头昏得厉害,不过是一点徒劳地挣扎。

 这一股敌人中领队的男人被盾牌围着,只顾用耳机通话。大约是顾及耳机另端的人,说着一股带有浓重当地口音的英语,虽然吃力,但徐宏总算能明白个大概。 

先前有了杨锐的话做底,徐宏隐约能猜到另一端的人正是这次任务落到如今这样的核心人物——一队副队长——谢齐。 

他稍微有点烦躁,一个对蛟龙各队成员都十分熟悉的对手于他而言实在不利,不论如何估值,新进队员总是最没有价值的一类。 

敌方领队离他越来越近,已经是可以看清面孔的距离。 

对方打量徐宏的伤口,血肉模糊还泛着青黑,身旁还有已经断成两截的眼镜蛇尸,情况倒是明显。 他也不废话,用那口十分不标准的英语质问:“你是哪一队的?你的武器呢?你的队友就在附近是不是?” 

徐宏并不回答,只顾着大口喘气。子弹落在四周,如同一圈符咒困住他。徐宏心中默数,他只剩最后两颗子弹。 

领队一个一个报出蛟龙各队队长的名字,仔细观察他的神色。 

徐宏攥紧枪托,稳了稳心神,明明头昏得厉害,信念却很是清晰。他终于开口,语气强而愤怒:“谢齐,我他妈就知道是你,你这个叛徒!你他妈的混蛋!” 

敌方领队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大骂惊了下,徐宏骂的是标准中文,他虽然不能理解意思,但语气神态十分明显。 

通讯仪很灵敏,尽职尽责地传话进谢齐耳朵里。 

谢齐心中一紧,这片丛林中所有战场都在他的面前汇总,他心中推断能如此肯定而直接说出自己名字并骂出口的,多半是他们一队队长手下最狠地那两个——如果落入他手中自然十分有利。 

谢齐立刻同领队商量活捉此人,一面又要求他重新仔细描述对方外貌形态以便判断。

徐宏脸上涂着油彩混着伤口,连眼睛都被高宇一拳打得肿起,又斜靠在树下,看不出身形。敌方领队并不擅长描述外族长相,他只得紧盯着徐宏的神情,坚持自己地思路继续追问:“你的队友,抢走了你的东西抛弃了你是么?” 

徐宏眼里发出更是愤怒的神色,说话间也有咬牙切齿地味道:“关你屁事。” 

声音压成电波传进谢齐耳朵里,音质模糊,可这简单的四个字倒听得清楚,他心里一跳,一些记忆就挤进脑海。 虽然调进一队的时间并不长,恰巧一次队内演练,他听过杨锐和队友近身格斗时总说这句话噎对方。他那时当乐子看,还和同高云一起笑他们。 

那时调笑的语气尚未褪去,谢齐却不再回忆下去,他此时更是有了几分把握,立刻对领队说道:“这人很可能是杨锐,他是高云的亲信,一定要留住活口。不过这也是个硬骨头,你小心他开枪自尽。” 

他想一想又补充:“他可能把武器都给了别人,之前检测到有两处信号反应,一个就消失在周围,高云有可能就在附近,你尽量保住这个杨锐,即使不能撬开他的嘴,拿来威胁高云也可以。” 

领队的面色凝重起来,看徐宏的眼神也变了。 

可惜徐宏视线已经有些模糊,无法再观察对方神色,他明白自己真的到了极限。 

敌方领队打出手势,徐宏身后的包围圈里蹿出个矮子,也没有武器,光着手朝他扑来。 

徐宏举起手枪顶着太阳穴,余光中勉强看一点快速靠近的身影,凭感觉数着一二三。 

他在那矮子扑上来的下一瞬间开了枪,右臂被撞开,子弹就嵌进了他的大腿。 

徐宏极快地打出最后一颗子弹,那矮子的血溅了他满脸。 

烟雾弹终于被拉开——这是早已约定的信号。徐宏借着烟雾轻轻露出一点笑容,到底和他计划的并无分别。 

他又换回那副愤恨的样子,心神一松,终于昏了过去。 


敌方领队看了看徐宏的伤口,上肢口子大,但已然并不怎么出血,青黑的肉翻出来,是毒蛇咬后常见的模样,只是没处理好,伤口割的太大,看着让人不耐烦。 

他又仔细检查徐宏腿上的枪伤,冷笑着捡了落在一旁的短匕插进伤口。 

徐宏依旧昏迷没有反应,脸上肌肉绷得紧,但还是那副愤怒的模样。 

他到底记着这是个重要楔子,没下狠手,随便抽了条布带,将他手脚绑了,又简单在伤口外捆了几道以避免人失血太多没了利用价值。 

徐宏被两个人高马大的敌人轮流背伏,鲜血止不住,沿着大腿流了一路。 

高宇仔细搜寻着地上的痕迹,一路追踪敌人踪影。杨锐紧随其后,小心地戒备四周。 

谢齐看着地图上的信号点随着己方队伍的归来也愈来愈近,便立时向领队预警。 

领队隐约能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追踪,便认定是这个“杨锐”的队友,他甚至觉得可能就是一直被提到的高云,立刻拨出大半的人手向后拦截。 

敌人的脚步明显,杨锐和高宇对视一眼,即刻选择分道行事。 

高宇快速变换方向,远远绕开反折回来的敌人,又重新跟着血迹追踪上去。 

杨锐依旧直行,果不其然对上一群等着活捉他的敌人。 这是他这一晚上第二次面对这种境地,但先前那点失败的经验毫无用处,他还是一样几乎死路一条。 

杨锐握紧徐宏的机枪,他忍不住伸手摸一摸脑袋上的头盔——那是临分开前徐宏从自己脑袋上取下来给他的。 

他木着脸,心脏仿佛冷得结冰,算着时间只盼高宇离得更远些。 

敌人愈发逼近他,杨锐终于松开枪,抽出手榴弹拉了线迅速向敌人堆里扔。 

一时间连敌人都愣住,只是本能地四下逃窜起来。 

他们肆无忌惮地举着盾牌活捉战士不过是因为丛林中使用手雷就是自寻死路,无论是倒下的巨木还是急速蔓延的火焰都是无法预估的灾难。 

可杨锐不在乎,将徐宏留下做诱饵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的性命也留下了,他不在意生死,只是执着的完成任务。 

高宇听到极远处的爆炸声,距离使声音变得微弱,但他明白那威力只会被环境无限扩大。可是高宇也不在乎,从他们三个人做这个计划开始,死亡就变成了最简单的事。 

面对子弹射来也毫不畏惧的暴徒控制不住对火的恐惧,他们生长于丛林,自小比起连绵的雨水更是讨厌火焰,一旦燃起昼夜不停,直至将所有人的家都毁个干净。 

杨锐从地上捡了面防弹盾牌就向前冲,他看不上那些四处逃窜的敌人,谁撞到他眼前便是一梭子弹送过去,有时撞到人群前甚至直接拔了引线扔手雷。 

他在子弹与硝烟中急速向前冲,全不顾身后火光冲天尸横遍野。徐宏的血迹踏在脚底早已斑驳不可见,可杨锐鼻腔里尽是他的血腥味。丛林中漫延着硝烟和树木烧焦的味道,但杨锐闻不到,他只能记得徐宏的味道。 

他曾在树下擦着枪等徐宏醒来,那布上全是鲜血,染得他满手也尽是徐宏的味道。 

他那时尚且惧怕带着狗鼻子的敌人,此时却已然成了最好的猎犬。 


地图上的信号源依旧越靠越近,谢齐连连向领队发出警告。 

领队再三思索,把徐宏扔在地上,从上到下重新搜身,手枪短匕烟雾弹早已被夺走,通讯仪也被扔在原地。他将徐宏的战术外衣扒下,动作粗暴,连带着已经泛着惨白筋肉的伤口又重新渗出血。 

他伸出手打算连裤子也扒下来检查,然而耳边突然有队员大叫:“火!火!起火了!” 一时人心躁动,他也再来不及扒那条扣链复杂的战术迷彩裤,立刻下令队员撤退。 

谢齐气得骂娘,他几乎可以预见舰上根据这条信号移动路线分析出他们的老巢。 

但事已至此,即使立刻放弃“杨锐”也未必有用,不如依旧当做有力的筹码。 

这一回队内壮汉都聚拢在一处,扯着徐宏向老巢奔,只恨不能将他撕成几瓣搬运。 


高宇勉强在敌人老巢边的林中藏身。 

与最初绑了杨锐的那个海边基地土楼不同,老巢是个典型当地高脚楼构造,处处木材与竹节相合,若是旅游只怕还能当做有名景点。

徐宏就被扔在地上,谢齐持着短匕插进徐宏上肢伤口里,连着那块芯片挖出一大块血肉。 

他冲着袖手旁观的领队骂道:“蠢货,连这种伎俩都发现不了?我们很可能就要因为这块东西死在这里!” 

领队抱着双臂不执一言。 

徐宏被泼了冷水,眼看着匕首一点一点剜去自己的肉,但他并不怎么疼,同芯片插进去那会子天上地下。他此时居然开始感谢那条毒蛇,十分够劲,被迫一路颠簸后,连着半边身子都灌满神经毒素,哪里还能有什么知觉。 

他甚至从嗓子眼里挤出一点讥讽的笑声。

谢齐立时跳起来,拿战术靴狠狠碾过徐宏的手臂:“回答我,你是谁?” 

徐宏压根不睬他,脸上依旧是那种模糊的笑容。这笑容颇有些毛骨悚热的意味,谢齐偏过头扯着嗓子冲挟持徐宏回来的领队吼:“他这是怎么回事?” 

领队皱着眉,目光里尽是鄙夷:“被蛇咬了,眼镜蛇,看他这样子已经被咬很长时间了,丹威被蛇咬死那年你应该还没离开这儿——早就忘了吧?” 

他的态度讥讽,谢齐怒气向上涌,说话的声音愈发尖锐:“他根本不是杨锐,我甚至不记得蛟龙里有这号人,一个快死的废物你还耗费那么多人力带回来!现在连我们的位置都要被暴露了!” 

穿着棕色上衣黑色短炮的领队哪里是什么温和的人,他很是瞧不上这种瞻前顾后的做法,只觉得在敌方军营里熬的那些年头把谢齐昔年的勇敢都磨没了,他拔出枪就往谢齐脑袋上顶:“当时是谁让我务必把他带回来?如果你不是说要用来威胁那个叫高云的,我当时就让人把他扔去基地了会带回这里么!” 

谢齐昔年亲近的几位队友立时逼近一步,将未抬起枪口就被另一小队按住肩膊——这是人数上的绝对压制。

谢齐捏紧拳头,勉强控制自己,他已经离开组织太久,眼下根本不能反抗。他只能伸手揪着徐宏的头发,发泄一点怒火:“你和杨锐什么关系?是杨锐告诉你的还是高云?你和高云什么关系!” 

头顶的疼痛反而使徐宏清醒了些,他们先前做了不少谢齐身份的假设,但眼下这种一触即发的场面到底出乎他的意料——实在是可用作商讨的时间太短。

然而他没有退路,他能做的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枪还顶在脑袋上,谢齐深吸一口气,紧盯着徐宏的眼睛,试图同他交流:“你身上的装备是不是给了别人?之前在你身边出现的另一个信号源是谁?” 

徐宏并不回答,他迫切地需要一个新的应对方案,可惜身体里只有疼痛和晕眩,他已经没有余力重新编造一个完美的故事。 

谢齐仔细观察徐宏的神色,又彻底地翻检记忆尽力寻找有关这名队员的信息,终于觉得自己找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我似乎没有见过你,你是新进蛟龙的吧?” 

徐宏不自然地垂下眼睑,脸上的肌肉都绷紧起来。

“最近一期蛟龙新进的只有两个人,参加这次行动的只有三队新来的那个,你是三队的是不是?”谢齐并不在意他的沉默,语气更是和缓,“可是你却认识一队的人。高云不会告诉你那些细枝末节,你认识韦实……或者杨锐?” 

他说得慢,及至终于念出杨锐的名字,如愿瞧见徐宏垂下的眼皮轻轻抽动了几下,心中微动,接着问道:“你们三队和一队的上岸地点并不在一个方向,可是你和杨锐却见过面了。” 

徐宏终于抬起头,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勉强使大脑清醒一点:“少废话,你以为我不明白你玩的把戏么?” 

他的眼珠翻成白色,说着话就要昏过去。 

谢齐立刻扼住他的咽喉顺着地拖动,口中直冲依旧拿着枪的领队大喊:“蛇药!去找蛇药!救活他,先保住他的命,不过是个新队员,一定比杨锐和高云好解决……”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一点轻微的呢喃。 

领队看了他几眼,又冷眼瞧了瞧落在一边血水里的芯片,到底没说什么,收回枪去找蛇药。 

他一离开,屋内队员倒不再争锋相对,收了枪退回原位。

领队行至远处,又暗地吩咐自己的人想办法搬运他们仅剩的货撤退,火总会烧过来,木质角楼只会加速死亡。领队早年与谢齐就并不和睦,又厌恶他仗着自己身份指手画脚,现下只盼着他和那些讨厌的中国战士全烧死在角楼里。 


杨锐终于赶到高脚楼边,藏在林木丛中的高宇远远瞧见他几乎被吓着。 

他从火海中穿过,衣服被熏得焦黄,勉强依靠防火涂层工作,面上青紫混着灰黑,仿佛只吊着一口气向着高脚楼冲。 

他已然开始头晕目眩——脱水症状更是严重——磕在盾牌上的肌肤都褶皱起来,半晌都不能平展。

但他到底在最后关头停下,依靠着盾牌找回一点力气。 

高宇窜过来把他扑在地上,以便躲过流动的岗哨。 

高宇快速检查他的身体状况,好在并没有外伤。

他们快速清点身上的装备,杨锐的损耗大,高宇从战术口袋里抽出三枚手雷递给杨锐,压低声音说道:“徐宏的枪和我不一样,没法儿给你弹匣,只能你省着点用了。”

杨锐略有些犹豫:“你剩下的够炸仓库么?”

“谁知道他们最后剩的有多少。反正你先前点的火用不了多久也会烧过来。他们这楼挺易燃的,干脆烧干净,也够用了。”高宇直接将手雷塞给他,“不过,这样留给你的时间就更少了。”

“我会优先找到徐宏。”杨锐的胸腹都抽搐起来,他攥紧拳头,太过用力连指骨都吱吱作响,“但是你放心,如果敌人撤退,我会选择追击的。

这话另一意义上等同于放弃徐宏,高宇心一紧,下意识就要开口:“我……”

杨锐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音:“不过我相信他,只要他还活着,一定不会让我面临这种情况的。”

高宇一怔,紧接着轻轻笑了起来:“你们两还真是……”

他这一次也没能说完,就有喧哗声从远处响起。

几秒后高脚楼边侧出现穿着藏青色短袍的敌方队员身影——终于有人开始向外搬运货物。


当地时常有人被毒蛇攻击,蛇药并不专治眼镜蛇,要大量服用才能勉强及得上血清的效果,徐宏心里明白,嘴却闭得紧,明明下一秒就要失去气力昏厥过去,这一刻还坚持不肯吃敌人喂进的药丸。 

谢齐用力卸掉他下颌骨,气急败坏般将整个药瓶口往他嘴里塞。直到口水流到手上,他才住了手,只把口水往徐宏身上擦。

“我劝你不要自讨苦吃。” 他看着徐宏张着嘴零碎地发出点声音,伸手又接上他的下巴,冷笑出声:“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本来就不是中国人,即使这里暴露,你们舰上的救援那么慢,我们从小就在林子里长大,你以为他们能逮到我?” 

徐宏却笑起来,他这一回笑得明朗,好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为了笑这一场:“谢谢你的药,我可一点都不觉得苦。”

谢齐勉强压制的怒火全涌起来,站起身一脚踹在徐宏的后背,逼着他把药吐出来。

徐宏咬紧牙关,磕的满嘴都是鲜血,胃酸直往食道涌,到底一粒都没吐出去。

黑袍领队终于不再袖手旁观,一把拨开谢齐,直接拿过先前取蛇药时带回的炸药,连着铁链就捆到了徐宏身上。

徐宏嗤笑两声,四小时前他还在给别人拆弹,现在倒轮到他自己了。

领队捏着引爆器,用那口夹杂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冲着谢齐嚷道:“废物,这么久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徐宏垂下眼睑,眼珠轻轻转动。这里的结构与海边基地不同,引爆炸弹只怕他们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对方说到底不过是虚张声势。但他也很清楚对方并不是个好糊弄的,这未必不是一句试探——不然也不必特地说英语。

他便发出一点冷笑:“这么近的距离,你有本事就按下去啊。”

谢齐脸色更沉,但他也不欲多说什么,捡过一边的短匕在徐宏肩上比划:“我会保证让你活到你的队友来找你的时候,不过至于是怎么样或者,那可就不好说了。”

短匕尖刃慢慢划破他右肩的皮肉,疼痛轻易地炸开在神经末梢。

徐宏右半边身子紧绷起来,左边却依旧一片麻木,这感觉仿佛是要将他撕成两半,他的面部肌肉控制不住抖动起来,连着说话都不大利索:“我和他早就约好……一旦我受刑……他一定会给我来个痛快的。”

谢齐抬起刀尖,拍了拍他的脸:“你以为我不知道蛟龙的规矩,再怎么缺胳膊少腿都要解救回去救治,你以为我会相信杨锐那种人会开枪打死自己的队友么?”

血珠在脸上滚过,砸在地上甚至能听到点响。

徐宏很清楚不可能全然虚无的编出一个完美的说词,最有效的办法不过是套用别人的经历,半真半假地引导敌人做出自己想要的推论。他的脸混着鲜血染上点笑意:“你以为我们是普通队友么?”

谢齐心里一紧,他隐约觉得自己摸到了什么窍门,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沉着脸,用刀尖在徐宏脖颈处比划:“我调到一队时就查阅过全队的资料,杨锐的资料上只有一个妹妹,你是打算告诉我你是他什么远方表弟啊还是光屁股一块长大的邻居?”

徐宏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气,他知道的有关杨锐的信息甚至还不如了解的谢齐的情报多,譬如杨锐有个妹妹这事儿,谁知道是真有还是谢齐故意试探。可他面上一点不显,只露出点讥讽的神色,冷笑两声就再不说话。

谢齐拿刀尖重新捅进他右肩的伤口:“怎么,都不对?我看啊你不是故弄玄虚打算保住你这只手吧?”

徐宏疼得很,却努力调整呼吸避免自己受不住挣扎起来。依旧用那副讥讽的语气说道:“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半年在一队真是白待了。赵副队长原先在时哪里能瞒得过他呢?”

这一下打中了谢齐的七寸,自他调进一队,就觉得一队十分排外,他先前在七队待过四年,同队友间关系一向亲密,他也自信自己各项素质都十分优异,又尽力表现亲和,可是一队每一个队员都时常露出副“他不如原先赵副队长”的模样来——首当其冲就是成天跟在高云后面的杨锐。

他心里有点明白他如今这样针对高云和杨锐,甚至连一个可能和杨锐关系特殊的人都轻易使他暴躁,多少是有些因为这半年来处处都让他十分愤恨。

徐宏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庆幸临分开前问了杨锐许多有关谢齐平日里的作为,到底没有猜错方向。

他的目标很明确——在杨锐和高宇来之前牵制住敌人。与其说他要向谢齐证明自己与杨锐关系多么特殊,还不如说他要找一点让人震惊的消息来拖延敌人撤退的脚步。

他将眼神放空,装作喃喃自语:“唉,可惜赵副队长调走了,杨锐当时为了我们的事受了很多歧视和排挤,还是拜托他关照才慢慢好起来呢。”

这话落在谢齐耳朵里,倒使他想起另一件事——蛟龙建制高,寝室都是四人制,可杨锐却一直和韦实住两人间——据说就是早年赵海光在的时候单为他们调的。

他又想起平日里洗漱淋浴杨锐总是和韦实一同坠在最后,其他队员也有些隐隐地避开他们。

旁的还有许多细枝末节,因为其他时候一队队员关系都十分亲密,若是不联系在一起倒也没什么,可现在徐宏刻意引导着他向那个方向想,自然就轻易地串联在一起。

他一时十分吃惊,脸上表情明显。那黑袍领队先前听得云里雾里,他本来准备趁谢齐在这逼问的时候领着自己的人快快搬运物资早些撤出角楼,可徐宏的话恰到好处地给人想象的空间,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心,现下又瞧见了谢齐面上神色,到底还是走过去向谢齐询问。

然而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爆炸声从角楼另一侧传来了。


杨锐悄无声息地接近先前踱过他们面前的三人流动岗哨小队,一梭子弹连排解决。 

高宇在木丛中向着搬运货物的队伍靠近,瞄准时机,掷出一连串的手雷。 

木楼从高宇炸开处散出木料燃烧的味道,搬运箱子的敌人连着楼梯一同炸成碎片,预备着下楼的几个人直接从楼上摔下,连带着撞向低处就要逃窜的队友,跌折了腿一同落进火焰里。 

声响惊动了楼内驻守的敌人,一时间其余流动岗哨具是赶向声源检查情况。

杨锐就在这一时刻,举起盾牌护住要害,从另一边侧突入楼内。

楼内敌人都在奔走查看起火点,残余定岗守卫并不多,寥寥几发子弹击在盾牌上,杨锐也来不及瞄准,直接举着机枪扫射。

恒磨牙咬破了口腔内壁,他也顾不上染过齿面的鲜血,只用舌体重重舔舐伤口,依靠疼痛换来一点清醒。

杨锐终于迫近角楼深处的房间,多年来朝督暮责的训练和险象环生的战场给予他的经验全被抛之脑后,只有直觉统治着所有神经。

他知道徐宏就在里面。


徐宏已经站不起来,谢齐试图找两位队员将他挟持站直身板,可徐宏躺在地上久了,甫一被抬起就头晕目眩地昏了过去。

谢齐要将他当做谈判的筹码,只得用冷水将他泼醒,最后自己蹲下,将徐宏挡在他面前,手里依旧握着先前那只短匕,刀尖抵在徐宏的脖颈上。

屋内先前为了压制谢齐就站了不少成员,连着谢齐自己的亲信,都慢慢聚拢着站到徐宏周围。

领队只派出两名队员前去查看外部情况。自己也端起枪,站到了徐宏身后。

这一时屋内差不多的人都站在他身后,徐宏心里嗤笑,大约是他先前说的话太让他们信服,他们又听从谢齐,发散想象太过,这会儿居然全都相信只要站在他身后就能逼迫杨锐就范。

他们甚至已然自发相信,来的一定是杨锐了。


来的确实是杨锐,他一脚踹开木门,屋内的人盲目自信甚至并没有立时开枪。

他一眼就看见屋子中央瘫坐在地上的徐宏——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上又多了两处还渗着血的伤口。

徐宏也瞧见他,虽然被盾牌挡着,但徐宏很确定就是他。

领队首先开口,依旧是那副蹩脚地英语,语气却十分傲慢:“放下武器。”

杨锐对此充耳不闻,他紧紧盯着徐宏,眼见对方轻轻点头,飞速将盾牌立在地上,矮下身子,只伸出一截枪管,就着一个高度开始疯狂扫射。

谁也没料到他不管不顾直接开枪,然而前排的人就已经被打死,击飞的肉块甚至溅到后面的人身上,有几个人勉强反应过来,摆出架势打出几枪——全击在防弹盾牌上——到底没有逃脱被一梭子弹撂倒的命运。

黑袍领队首当其冲被击中胸腔,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徐宏,颇有些死不瞑目的意味。

那引爆器还被他捏在手中,大约先前为了怕误触,刻意避开按键握在手心,就连死了倒下都没有误触到一点儿。

徐宏在同杨锐示意的下一瞬就直接转身扑向身后的谢齐,刀尖在他的脖颈上划出半圈血线,可他全然不顾,右腿用力挣脱了束缚——先前在林中被背伏他的壮汉拉扯,早已松动,他被谢齐拿刀割开皮肉时再疼也不敢挣扎就是为了避免敌人发现这一束缚上的疏漏——他单腿猛然使力,勉强支撑起上半身。

谢齐被这突然变故震惊,但反应倒也不慢,徐宏挣扎的力量使他无法再保持蹲姿,跌坐在地上。他立时扬起手就要把匕首向徐宏后背插。

然而他握着短匕的手在扬起的瞬间被杨锐的机枪击穿,机枪子弹毫不客气,半个手掌连着还攥在手心的匕首全都飞溅到后排队友的胸腹上。

到底在蛟龙训练了多年,他连哀嚎都顾不上,拼命伸出左手挣扎着就要去捡身旁黑衣领队手里的引爆器。

徐宏的双手依旧被缚,又没有任何武器,但他眼中杀意尽显,一口咬在了谢齐的咽喉上。

他咬得紧,只是先前那通动作已经耗费了他最后的力气,人类的牙齿又平滑,并不能轻易撕开。

可脖颈是要害,谢齐只觉得比断了半掌更痛,他不得不收回左手一拳打在徐宏脸上。

他这一拳打得极重,徐宏的颧骨都要被他击得变形,但是这一股力也给了徐宏凭依,“嘶”得一声扯下了他咽喉上大块的血肉。

子弹在徐宏脑袋顶上一尺来高的地方飞窜,杨锐却并不担心,他实在太信任徐宏,一如信任自己训练多年的枪法——早在一开始他们就商定,杨锐只攻击这一高度,而徐宏向他保证无论怎样都会使自己远低于这个位置。


谢齐睁大眼睛躺在地上,血从咽喉处快速涌出,他的全身不自然地痉挛几下,慢慢地再也没有了呼吸。

徐宏伏在地上拼命干呕,恨不能将心肝脾肺肾全都吐出去。

杨锐踩着满地的鲜血在断肢碎尸里找能落脚的地。及至他终于走到徐宏身边,一脚将谢齐的尸体踢得老远,尽力使徐宏不再看到那还在冒血的窟窿。

徐宏咳得厉害,身上的伤口随着身体剧烈抖动渗出鲜血,只是他早已失血过多,如今只凭一口气吊着,再流血也流不出多少。

杨锐蹲下身,将盾牌支在一边,双手将徐宏抱了个满怀。徐宏伏在他怀里还是止不住干呕,杨锐破拆不开铁链,只好隔着炸弹同铁链给他顺气。

“我们不能待在这种封闭的房间内太久,不知道高宇那边怎么样了,我们先向外转移。”

徐宏勉强压制恶心作呕的感觉,但他咳了太久,说话声都有些嘶哑:“这里是他们的主巢,芯片是进来以后才被发现的,舰上可能已经得到信息,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太远。”

杨锐看着他左臂上极大地创面,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住,他不得不深呼吸几口气,才接着说道:“我们先转移到我和高宇先前藏身的灌木丛中,等他的消息。”

徐宏轻轻点头。他被缚着双手,左腿里还镶着子弹根本无法使力,杨锐就慢慢地将他扶起。

然而他完全扶起徐宏时,腿上肌肉却不由自主地开始颤动,连筋脉都要抽搐起来——他也早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承受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

他下意识地看向徐宏。

徐宏慢慢地弯起嘴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终于开口:“把我留在这吧。”

“徐宏!”这一声又气又急,杨锐一时心慌起来,仿佛有什么残忍地结局在他面前打开。

“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应该去找高宇,完成任务。”徐宏偏头看着杨锐,目光温和而真挚,“最后给我一颗子弹吧,杨锐。”

杨锐用力攥住了他的前襟,浑身肌肉连着骨骼都在颤抖,眼珠都要翻出血色。

然而他到底一句话都没说。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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